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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牛面对面】朱天心:读书是最难的娱乐
来源:bet娱乐场886365.com 2017-12-17 20:3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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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牛新闻记蔡震

编辑万惠娟  陈迪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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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天心的名字在海峡两岸文学爱好者中,可谓是无人不知,而朱氏家族、朱家三姐妹朱天文、朱天心、朱天衣的故事更是被媒体津津乐道。12月4日,朱天心携新作《三十三年梦》来南京与喜爱她的读者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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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天心与紫牛新闻记者


当天下午,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在南京先锋书店老钱工作室采访了这位低调而又知识底蕴深厚的台湾女作家,听她一桩桩一件件地解说下来,就能理解她对于写作、对于人生和处世的执拗,就像她自己说自己,“我就像《国王的新衣》里的小孩,非要跑出来说国王没有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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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朱天心说“我的祖籍是山东,祖父那一代搬至江苏宿迁,那是我父亲出生和成长的地方。1991年我第一次来大陆寻亲,费尽周折才联系上六姑。”

 

老钱工作室是先锋书店当家人钱晓华的办公地点,也是接待各路作家的客厅,在靠窗的一张沙发上,朱天心安静地手捧一本书籍正在阅读。记者小心走过去在她身旁的座位落座,她起头,用友善的眼神与记者打了个招呼。


朱天心生了一张小而圆的脸。她眼神柔和,讲话声音不大,节奏平缓,语调沉静。你很难将这样一位外表温和甚至有些柔弱的女作家,与评论家笔下那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又强悍又敏感的“老灵魂”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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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天心接受采访


此次陪伴朱天心来南京的还有她的老公,台湾著名作家唐诺先生,见记者采访,短短寒暄后,他说去楼下走走,看看南京的秋梧桐。


朱天心说她来过南京几次,“赶巧的是,每一次来都是深秋季节,南京的梧桐树真漂亮,印象深刻而美好。”这次有读者拿来一本1993年南京出版社出版的《带我去吧,月光:台湾朱家五人作品集》,令她更是感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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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在台湾看过“台积电文学赏”得主,80后南京女作家费滢的书《东课楼经变》,“书里对南京的描写,场景和细节不紧不慢地铺陈延展,费滢在纸上复现出一座城,令我立刻想飞去南京好好逛逛,可是每次来又都是匆匆忙忙。”不过这一次,她不仅细致地欣赏了南京明城墙上那一块块刻字的城砖,“而且记住了建造的年份,以及它们的身世和来历。”


说到与江苏的感情,朱天心有点语止,“心情很复杂,我的祖籍是山东,祖父那一代搬至江苏宿迁,那是我父亲出生和成长的地方。1991年我第一次来大陆寻亲,费尽周折才联系上六姑。台湾有很多大陆去的老兵,由于两岸不能通信,失去联系,不知下落,当年他们来寻亲,有的人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也没有结果。”

沉默一阵,朱天心接着补充,“不过,这几年每次来大陆都很开心。”

 


02

 

一直以来,朱天心带着与其在华语文学界的声名不符的生怯,她和先生唐诺惯常拣选“小说书写者”这个词语自称,因为觉得“小说家”的称谓太过狂妄。

 

在南京这座城市,朱天心感觉扑面而来的气息有点儿像台北。于是陌生的城市勾连上了熟悉的记忆。她不是第一次在自己脑海里做这样的勾连,新书《三十三年梦》也勾连了京都与台北。这本记录她与京都三十三年缘分的文集,有唐诺、有姐姐朱天文、有父亲朱西宁、有老师胡兰成……写的是京都的旅程,讲的是台北的心事。


“我们到了一个城市,自己拿个小包,背个水杯就上路了。”她说,写作初衷其实只是为了给她的一个一直写不成的长篇做准备。“本来是想写我在台湾的30年,可不经意间就过了40年、50年。因为忍不住把我一肚子的意见、把我想说的话都塞进了所写的人物里,使得小说呈现的效果是非常失败的。所以,我索性就先写一本有关个人记忆的书,把这些偏执、偏见都料理好,我再来心平气和地面对一个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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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天心在选书


《三十三年梦》里有大量的细节描写,朱天心说她全凭记忆来写,“我以为每个人只要认真对待那些对他来说比较珍贵的记忆,都应该回想得出来的。想不起来的,一定是不重要的。”


 

朱天文、朱天心上世纪80年代末在台湾就已尽人皆知,小妹朱天衣也小有名气。姐妹俩最轰动、也是她们引发争议最大的作品,朱文是《荒人手记》:写的是李安所说每个人心中的那一座断背山。等书写完后,她自负地说,“终于可以和张爱玲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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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三姐妹


朱天心19岁的时候,出版散文集《击壤歌》,惊到了天下,也让十几岁的少女本人吃惊不小。如此高起点的评价,裹挟着巨大的力量,一把将朱天心推进了台湾文坛。


朱天衣是一位身具浪漫情怀的才艺作家,《我的山居动物同伴们》曾荣获年度最佳童书奖。她爱好戏剧表演,并且曾以一首民歌《深秋浓浓的枫红里》轰动台湾歌坛。


比起姐姐,朱天心更为热心社会事务,笔调老辣苍凉。《想我眷村的兄弟们》是她的转型之作。因此她也被誉为“台湾眷村文学第一人”。姐妹俩曾被评为“老灵魂生年不满半百,心怀千岁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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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具有深厚的文学传统


一直以来,朱天心带着与其在华语文学界的声名不符的生怯,她和先生唐诺惯常拣选“小说书写者”这个词语自称,因为觉得“小说家”的称谓太过狂妄。

 


03

 

令朱天心感到欣慰的是,“唐诺一直把我当野生动物,我们结婚34年,他对我一无所求。他不会因为‘你是老婆’就让我扮演那个角色,没有,他说:你就做你自己吧!”

 

《三十三年梦》出版以后,激起了一些讨论,认为朱天心好尖刻。对此,她有些感慨,“觉得自己不够世故,我有点像《国王的新衣》里的小孩,非要跑出来说国王没有穿衣服。”此外,书里还交代了自己的人生经历,以及与丈夫唐诺、儿子谢海盟的故事。


朱天心家有3个人是作家:父亲朱西宁是随国民党来台的军人,出色的小说家;姐姐朱天文是华文写作界的翘楚之一、侯孝贤的“御用编剧”;她自己高中毕业即进入文坛。不仅如此,她母亲刘慕沙是日本文学的翻译家,她先生唐诺亦是博学多才的作家、评论家。这样的文学家庭世界上也不多见。


朱天心老公唐诺,本名谢材俊,有意思的是,两人相处,一直保持着从前学生时代“朱同学”和“谢同学”那种感觉。后来,多了一个“小谢同学”孩子谢海盟。一家三口今年都迷上了《精灵宝可梦》游戏,谢海盟用出书的版税给妈妈买了一大笔游戏币。朱天心笑称,这是她头一次收到孩子的礼物。而唐诺每天晚上独自出去游荡抓精灵,则令她担忧,“总是在想第二天的报纸社会版会不会刊登这样一条新闻:《作家某某因为抓游戏妖怪身亡》……我觉得这很丢脸嘛。”


唐诺是个无拘无束的男人,他的幽默打动了朱天心。当年他从军退伍后回来带给朱天心的第一个礼物居然是防毒面具,让朱天心不知是激动,还是欣赏为好。

(视频:朱天心畅谈爱情和婚姻

 

认识10年,她和“谢同学”结婚了,但跟“一见钟情”“欲仙欲死”或“崇拜至死”几乎没有关系。在那段外人看来青梅竹马的少年时光里,朱天心想的是以三毛为榜样,自由自在地做一个野人,不想被一段感情绑定。“后来鬼使神差地,身边的朋友也都在关心,我也觉得两个人的价值观完全一致,也该做个了结。不过,结婚后我们还如同以往,还是像男女混杂的宿舍一样,他也没做男人该做的事情,出去挣钱养我,他还在摸索自己的人生方向。”


令朱天心感到欣慰的是,“唐诺一直把我当野生动物,我们结婚34年,他对我一无所求。他不会因为‘你是老婆’就让我扮演那个角色,没有,他说:你就做你自己吧!”

 


04

 

“文学有好与不好的差别,有人想借着这个行业,有镁光灯,有更多的钱财,想试试水温,博得功名利禄,还是赶快转行吧。”

 

谈到文学现状,朱天心说她曾经也感到过担忧,但现在她不这么看了,“很多人现在不再看文学,这是大势所趋。现在你就算不读小说,也不会少一块肉,生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文学过去扮演了很多功能,它可以是娱乐,也可以是消遣,还代表了远方的新知。而如今,我一打开微信,看到一位朋友在非洲沙哈拉沙漠发的信息,喂他的狐猴,给非洲小孩子拍照,根本不用读三毛的书了,这是第一手鲜活的信息。”


朱天心说她也不希望削弱文学的价值,但也不能夸大,“我们曾经赋予了文学太多的责任,心灵鸡汤,大师教诲,社会意见,甚至是革命旗手。眼下,文学功能似乎都被拿光了。”针对悲观态度,她认为,“文学就是文学,如果文学变得更纯粹,也许才是它原有的面貌。有这种期待的读者就会离开,因为有更好的娱乐,而读书是最难的娱乐。此外,现在也有更好的方式,有更好的平台去表达。”


当然,朱天心也强调,“文学有好与不好的差别,有人想借着这个行业,有镁光灯,有更多的钱财。想试试水温,博得功名利禄,还是赶快转行吧。”


她说自己早已认识清楚,不会三心二意,“就怕有人打迷糊仗,没有认清楚现状,还在做拉拉队。像泰坦尼克号,船都快沉的时候,上面的人还在跳舞,乐队还在演奏。”

朱天心笑言,如果留下来的都是心智很纯粹的人,这是蛮好的现象。“这是基于我的自尊心,当然,我不会因此大声地招揽读者,在路边叫卖,文学很重要的呀,怎么样,怎么样,我不会干这种事。”


问及平日的作息,朱天心说,如果没有任何意外打断,早上会跟唐诺到同一个咖啡馆,写点东西,然后待到下午,回家后做一些自己的事情,看看书,逗逗猫。工作一段时间,她就和唐诺出远门散散心,放松自己。“看看远方,关照的还是来的地方。”她说:“我们和大多数人一样,过得很平凡。”


 

?快问快答

问:你写作的初衷和动力是什么?

答:我觉得支持我写作的动力跟鲁迅的若干场景很像。他说一群人在铁皮屋里沉睡,突然失火了,但又没有任何的生路可逃。到底是要让他们睡着死去,没有知觉,也不受痛苦,还是让他们清醒,但又逃不掉,受苦而死?这是一个选择,而“呐喊”是其中一些人的决定。去评估人家逃不逃得掉不是我的责任,先喊出来才是我的原则。

 

:在写作风格上,你和姐姐天文有何不同?

:我跟天文正好相反,她写东西不想结尾,我不是。比如游泳,我水性不好,可又好奇对岸的风景,总是要憋着一口气游到对岸。所以我写的都是中、短篇,写长篇就好像有随时溺毙的可能。有时候,一个好句子、好典故,就像河中间可供人暂时停歇的石头,停歇之后我才能继续游。

 

:你用“瓦砾”来形容当下的文学处境,你为何还在坚持?

:在文学出版被腰斩的当下,如果跳船逃生,或者是投靠他族,不免显得势利眼。而势利眼大概是人性中我最厌恶的一种特质。我试着将自己当作一个捐赠遗体的人供人解剖,而且我率先抢过手术刀来自剖——也许可以看到一位据称生于文学盛世,老于文学式微年代的创作人的病因和病史。

 

:简单到朴素,是你理想的生活方式吗?

:我不愿花时间去“修饰”自己。没事的时候,宁愿用10个小时和唐诺一起轧马路,就这样走着、看着,连骑脚踏车都觉得速度太快。有一次,我挤在一群动物保护者中间参加活动,一个年轻人认出来兴奋地喊道,“天心姐,我觉得你好勇敢,你居然敢不戴假睫毛就出门!”那时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勇敢”可以这样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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